Mattinata

红茶咕哒 迟爱 part 5

他对我似有似无的好感让我陷得越来越深。每次看见他的时候，心里总会涌上一股快乐的情绪，但也弄不清为什么，我又总觉得这种快乐有点不好意思。每逢他的脸在我心中浮现的时候，总有那股使我神魂颠倒，来势猛烈的巨潮涌上来。我也喜欢常常体验到这种情绪。不管它有多么猛烈。和芬兰人开会的时候，有种抑制不住的力量，逼我去瞧做着汇报的卫宫先生。他演讲的姿态，穿的衣服，连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，都让我痴迷。他身上的一切小地方，今天黑眼圈稍微重了一点，昨天留的一点胡茬，都会让我揣测良久，控制不住地任凭想象窥探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。工作的时候，我还能抑制住自己不去想他。从会议室出来，我就故意留在后面，让芬兰人先走，我就能跟在卫宫先生旁边走出来了。这种小小的心机每天要用上无数次，而我乐此不疲。

每当我神采飞扬地做完一个提案得到客户赞美时，就会看到卫宫坐在那儿，瞧着我出神。我一看到他眼中有些惊奇和赞美的表情，便得意极了。恨不得想尽办法让他多瞧我一会儿。只要他看我一眼，我就觉得到这世界上最甜蜜的酬报。

得知马上要迎来整整两周的圣诞假时，我不但没有感到高兴，反而涌上一股失落的情绪。我被这反常的情绪弄的大吃一惊。也许比起没有理由见到他，就连天天加班到凌晨七天无休连轴转也是甜蜜的负担。

直到从卫宫那里听说他的假期还没有计划，并且不打算回国的消息，我的心情才重新雀跃起来。

我开始精心做起出行攻略。其实我并不热衷旅行。只是……如果我的计划能完美到打动卫宫，那也许将成为我最美好的回忆。因为我知道，有些事情如果一个人做，将既苍白又单薄，但如果是和喜欢的人一起，就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。

放假的前一天，我把这几天做的旅行计划全部打印了出来，前前后后竟然有三十多页。我本打算拿着它去找卫宫，可握着厚厚的一叠印得密密麻麻的纸站在他门口时，我又担心这样是不是显得太刻意，太隆重了。

我在门口站了十分钟，也没有下定决心。直到推着餐车经过的酒店侍应生诧异地问我在干什么，我才硬着头皮扣响了门。

拉开门的卫宫也许是看到握着厚厚一叠文件和我满脸忐忑的表情，本来很放松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，问我是不是临时出了什么状况。我吞吞吐吐，问他要不要看看我的旅行计划。

卫宫抬起眉毛打量我。

滴答，滴答，滴答。

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。我不敢和他对视。想落荒而逃。

滴答，滴答，滴答。

我开始后悔了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不自量力，我决定告诉他这只是我的玩笑——

他突然笑了，

“不用看了。”

他接过我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。

“只要是你做的计划，不管工作还是别的都会很完美。”

我没来得及思考。

“我有荣幸加入你的完美计划吗？”

我心花怒放，好像一刹那间重新捡拾起童年得到第一个洋娃娃时那种纯粹的快乐。我此前想不到的那种爱情的奥秘和欢愉，那种神秘的风月乐趣，终于在眼前徐徐展开。我好像走进一个只有热情和酩酊的神奇世界，周围都是一望无涯的碧空，只有爱情的明月在心头闪耀。而琐碎的日常、工作、都被抛在了遥远的山隙。

第一站是圣诞老人的故乡罗瓦涅米。那天的飞机仍然是在夜晚，就像我们来的时候一样。舷窗外指示灯闪烁，我拉下窗帘。

黑暗来临，在初降的静默中，我感受到另一个更坚实、更美，更超然的世界。

卫宫坐在我身边，我默不作声，慢慢的，慢慢地试探着往他身上靠去，直到他伸手搂住了我。我觉得飘飘然起来，脚几乎失去了触地的感觉。他的脸慢慢向我低下来，我再一次见到他初见我时那种眼神，微带灰色的眼睛显得幽深而温柔。他这样柔软的神情似乎只属于黑夜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。

他的嘴唇轻轻贴上了我的，我一动也不敢动，靠在他的臂膀上，有点儿不知所措。他的嘴唇贴得更紧了，我浑身涌起一股热流，分开双唇迎向他。我现在知道了，一个吻应该是怎样的，它像电一样温暖，好像晨风在身体里吹拂，而我是风中的麦穗，饱满，芬芳又充实。

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比在罗瓦涅米更快活的日子。预定的住所在距离圣诞村五公里一处山间雪地的树林木屋。我和卫宫常常相拥裹在毛毯里，腿叠着腿。茶壶咕噜噜冒着水汽，壁炉噼里啪啦燃着小火星，窗外偶尔有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声，烤箱里的苹果派散发着果香和若有若无的酒糟味。猫和狗来我们房间拜访，也不打架，一只趴在壁炉边，一直守在烤箱旁。

山间适合看银河。午夜前，月亮还过于明亮，星星稀稀拉拉，看不到银河光景。我们在屋里一边喝热巧克力一边聊着天，困意袭来时就小睡一会儿。到后半夜，他叫我起来看银河。拉开窗帘一看，果然月亮已落。穿上厚厚的衣服跑出去，银河就那样长长一道落在天上。运气好的时候，甚至能看见极光。据说看起极光的情侣会得到祝福，我们也会吗？

如果极光的效力还不够也没关系，毕竟，我的计划总是完美无缺。

在罗瓦涅米的第三天，我们终于前往圣诞村，我偷偷拉过留着长长胡子的圣诞老人，让他为我们祝福。圣诞老人呵呵笑着让我玩一个当地人的传统圣诞游戏。他拿出一小块金属在篝火里烤化，倒进水里。金属遇冷后凝固的形状用手电照在墙上，投射出的影子会预示着下一年的运势。我的形状竟然是一个桃心，形状规整得连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的圣诞老人都从没见过，连连说我明年一定会遇到真爱。我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准，因为我已经遇到了，但我仍然很开心。卫宫的就不太规则，勉强有点儿像颗宝石，而他盯着那个奇怪的形状若有所思。

我在圣诞老人的邮局写下一封封明信片，写给朋友，也写给我自己。

穿过村里的树林时，可以选择哈士奇和驯鹿两种雪橇。我本来很想尝试一下可爱的毛茸茸的哈士奇雪橇，但卫宫看起来好像和狗不大对付。于是我们最后选择了驯鹿。驾驶驯鹿的萨米人夸我有着驯鹿一样清澈又莽撞的眼睛，他还说驯鹿的眼睛会变色，夏天是金黄色，冬天是蓝色。而我的眼睛恰好带点儿金黄色，我掏出小镜子左顾右盼，越看似乎连自己也觉得确实有点像驯鹿了。卫宫显得有些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，好像很想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也会变色一样。我笑他像个小孩子。人的眼睛怎么会改变颜色呢，不管哪年冬天，我的眼睛也从来没变成蓝色过。

踏入森林时，我们默契地安静了下来。穿越寂静的树林是多么神圣的事情，只有驯鹿踩在雪中tik tok的声音，小声却清脆。远处的天空蓝得像幕布。而我是童话里最快乐的小公主。